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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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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

等到金勝春在樸府中將這如亂麻一般的事情處理妥當、帶著金勝敏一並來到驛館時,裴溯的幾名婢女也剛剛將她的細軟全部收拾妥當,連帶著靜泓一並,上了離開平壤的馬車。

金勝春見到這樣的場面,高興得覺得自己長了一雙翅膀、快要飛到天上去了。

為了穩妥起見,在樸府時他先是沈默不語,一直等到從另外那幾人的只言片語裏推測出那些他來之前都並不清楚的事情。有了把握後,他又聽到樸秀玉與金勝敏主動要求留下永安公主、趕走赫彌舒王子,被完全正中下懷的他,也趕忙連連附和。

當然,為了在樸正運這個未來泰岳面前表一表自己的忠貞,他也完全讚同金勝敏所說的,要把永安公主請到她太德公主府上盛情款待,讓她一直住到他們大婚盛典過後,方才算足夠隆重。

見到她被“生辰禮物”四個字嚇得頓時清醒過來,杏眼裏滿是慌張和錯愕,裴彥蘇心頭又甜又堵。

他的音音有千百種模樣,每一個模樣他都喜歡。

眼前的公主嬌靨沁著粉紅,櫻唇濕潤,鴉羽長睫微顫,每一個呼吸都寫著錯愕。

作為這份錯愕的始作俑者,他是理解她的。

出征日是他的生辰,這不是他故意為之。他故意為之的,是那日在裴溯面前親手捏碎杯盞之後,讓自己的母親不要向公主提起任何關於他的生辰之事。

當時的裴溯皺著眉頭聽完,欲言又止,卻最終同意了。

從裴溯那裏離開之後,隋嬤嬤便來找了他。

向他覆述了音音懇求嬤嬤提前帶她離開的話,說起小公主因為聽到嬤嬤的拒絕,眼淚吧嗒吧嗒掉的模樣。

裴彥蘇只覺得心頭的火又要壓不住,又捏碎了一方杯盞之後,才冷冷吩咐隋嬤嬤,一切都按照原來的計劃行事。

杯盞被捏成了齏粉,從他的掌心指縫中滑落,他恍然想象著她撲簌落淚的模樣。

內心堅毅的小公主其實是很少落淚的,除非被他欺負得狠了。

可是他也沒怎麽欺負她,他疼她愛她還來不及。

若不是她早早和蕭月楨串通欺騙他,若不是她無情到連他的生辰都沒放在心上,他又怎麽會布下這個局?

思緒回籠,裴彥蘇一瞬不瞬地看著這個用溫柔刀一刀一刀將他的心切片的女人,看她瑩白的肌膚,看她絞盡腦汁對付著她以為他要做的事。

“生辰……生辰……”蕭月音努力往被衾處靠去,想要逃離他的掌控。

雖說先前他也與她有過比親吻更多的親./密,但在他的註視之下袒白,這還是她的第一次。

目光明明是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卻又好似有著無窮無盡的魔力,他越是一動不動,她便越覺得害怕。

因為未知,所以害怕。

“大人、大人你總說我健忘,”在她張口掩飾的同時,他依然沒有松懈,她慌亂地將目光移開,好像這樣便能逃避被他審視,她深深地吸氣,“你看,我連大人的生辰都忘了。”

其實他的生辰,上次在安墟時,裴溯提起他們合過八字便提過的,但是她一心念著拜托隋嬤嬤所行之事,又哪裏放在心上過?

怪她,都怪她,出了如此大的紕漏。

裴彥蘇指尖微動,感受著荏弱。

“大人在生辰之日第一次出征,”話說了一句,蕭月音方才覺得自己應當正面回視自己說話的對象,方才慢吞吞、用瑟縮的眼神看過來,“必定是旗開得勝的。”

“所以呢?”指腹的薄繭滑過頂端。

蕭月音嫩生生的腳趾蜷了起來,差一點櫻檸,又穩住呼吸,方才承認自己的錯誤:

“是,是我沒有為大人準備生辰禮物……”

“叫哥哥。”再次滑過。

“哥哥、哥哥放開我好不好?”她幾乎從不求人,這樣的窘態使得她萬分羞赧,連被他嘗過的耳珠都因無地自容而透紅,“明日,不、今日一早就要出征,哥哥養精蓄銳,早點歇了吧?”

“哥哥出征是為了誰,真兒不清楚嗎?”裴彥蘇似笑非笑,“出征和生辰撞在了同一日,真兒你也忍心,一點表示都沒有?”

蕭月音凝住櫻唇。

“三日了,整整三日,你知道我就在府衙內,都沒有來看過我一眼。”他仍深深地看著她,墨綠的眸子像一汪不見底的深潭,“不僅沒有來看一眼,還沒有給我送過一次東西,一次都沒有。”

他的控訴字字珠璣,卻全是道理。

“我……我……”她囁嚅,櫻唇微微翕動。

明明她也讓劉福多公公給他多準備了幾件衣衫,眼下卻反駁不了一點。

“不說什麽納鞋、縫制香囊,這些尋常女子會做的事情,”深潭泛起波瀾,一層一層,深入淺出,“戰場上刀劍無眼,公主連平安符都舍不得為我求一個嗎?”

蕭月音怔住。

平安符?喔,好像是有這麽個東西。

寶川寺雖然是大周皇室的佛寺,但平日裏也會接待一些鄴城中的達官貴人,他們的家眷除了上香之外,也偶爾會拿出幾個來,請住持或其他高僧們為其開光。

生活在寺中的蕭月音雖然從不見外人,卻也曾經聽其他沙彌說起過。

眼下,她的夫君也即將首次出征,她為他做不了什麽旁的,用平安符來祈求神明庇佑,似乎也是應分之事。

但靜真居士慣聽慣習佛法,禮佛不為求佛,只是唯我唯他、渡人渡己罷了。

她從來求的,不過是凈心思定。

然而認真再追索,原因也不僅僅在此。

她聽說他時,他早已因為連中三元而聲名鵲起;代替蕭月楨嫁給他後,發現他雖然偶爾藏鋒利用旁人的憐憫,他自身的強大卻確如天神,幾次化險為夷,似乎就沒有他辦不成的事。

她不求他平安,只是因為覺得,強大如他,即使是首次出征、面對渤海這個強大的敵人,也一定會得勝歸來。

她從不相信他會失敗,又何來求神庇佑一說呢?

可是,無論是這兩個原因之中的哪一種,她此刻用來解釋給他,都顯得太過蒼白無力。

他膽識過人,又怎會相信她臨時找的蹩腳的理由?

“平安符、平安符嘛……”蕭月音扯了扯嘴角,“本公主從來是不敬神佛的,不相信這東西。”

她差點就忘了,蕭月楨是這樣的人。

裴彥蘇的眼神卻燃動了起來。

音音,你忘了幾日前你還在為梵國遠道而來的慧真大師開壇筵講做象寄譯鞮,還親自整理經案,做了厚厚一沓?

這樣的你,是如何與“不敬神佛”四個字聯系到一起的?

不準備東西給他就罷了,被他指出來,為了逃避敷衍的態度,竟然連這樣的謊話都編的出來!

蕭月音卻並不知她拙劣的謊言每個字都能被他拆穿,她只知道,話音落了幾息之後,他驀地冷笑了一聲。

顯然,她的回答並不能令這位今日生辰的狀元郎滿意,他忽然鎖住了她,繼而躬下了脊背,徹底封住了她滿口謊話的嘴唇。

許是他的滿身戾氣感染到了她,又許是她經過與他的這番交鋒徹底豎起了防備之心,在他如山一般蓋下來時,她還是第一時間緊閉了牙關。

“那裏是我的臥房,若是公主不嫌棄,也隨我去看看?”

蕭月音卻想起裴彥蘇說過,前日金勝敏向他下了媚.藥,她的婢女還將他千方百計引到了她的臥房裏。

就是此處。

“臥房乃私.密之所,倒也不必參觀了。”她心頭有些堵,淡淡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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